唐大郎是个交游广阔的人,在戏剧、电影、文学、新闻等各界都有很多朋友。这就又显示了他的诗的另一种特色: “他是用诗和诗注的形式来作新闻报导的,因为他又是一位报人。”这是黄裳的观点。熟悉电影史的朋友都知道,在抗战胜利后的中国影坛上,文华影业公司是最让人高看一眼的,唐大郎在1948年初写的一篇文章中恰巧谈到了这一问题,并对自己有 “文华”这样的一批朋友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文华公司的编导阵容,如钢似铁,这是公认的事实,用不着我来替他们夸张,如黄佐临,曹禺,桑弧,在戏剧上的造就,都是超然绝诣。中国的电影戏剧,目下已由幼稚时期到了健盛时期,他们都是功臣。他们以外,还有一个金山,最近我们看了 《松花江上》的气象万千,我不能不钦服我的老朋友,十年来的努力,真有两下子。昨天是我愉快的一天,我同他们在一起吃饭,他们都同我很好,桑弧平时和我们常在一起,与佐临认识亦已多年,惟有曹禺相交不过一载,但他们对我的了解却是一样的。我是因为崇拜他们,由崇拜而生敬爱之诚,每次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有一种 “虚荣心”,觉得我也是第一流的人物。
唐大郎一生为人,风流倜傥,率真洒脱;其撰文写诗,则感情浓烈,真挚清澈。柯灵写道: “刘郎是熟人,我自信多少还能了解他。他的好处是通体透明,没有一点渣滓。高贵也罢,鄙陋也罢,他从不文饰自己,这才是真正的 ‘水晶肚皮’。才气使他狂放,而坦白使他廓大,如果有缺点,那是有时不免感情用事,趋于褊急。”这是知心朋友的评价。唐大郎对美和善的人与事物,似乎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符铁年弟子朱尔贞小姐聪慧多姿,能书善画,也是唐大郎经常来往的朋友。唐大郎有一篇文章写到他的微妙心态:
认识朱尔贞快三年了,近半年来,我们见面的时候比较多些,她一身怀着清才绝艺,又是风骨如仙,近她身时,就觉得秀气袭人,这样的小姐,是不会叫人起什么亵念的。有时在一起吃饭,她是傍着我坐,这时我常常有一种希望,希望跑来一个陌生朋友,经过一阵寒暄之后,忽然指着她,问我: “这一位是你的小姐?”当时我自然会加以辩白,但心里将是无限喜悦的;我以为能够范铸出这样一位小姐来,总是值得骄人的事。
唐大郎曾育有一女,但年幼即逝,其心中隐痛自然惟有自知,他曾有一篇文章写到这种怜女的心情:
我是没有女儿的人,近来之方常常跟我提,到了我们这种年岁,其实不应该再要什么女朋友,最好有一个长大一点的女儿,天生的漂亮,大方,没有事,就带着她满处乱闯,听相识的人见了她赞不绝口,这心境也是够愉快的。
读了此文,再去回味他对朱尔贞的欣赏,体悟会更深一层。同理,他写才女周錬霞,虽仅短短一句,但欣赏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 “难得出一个周鍊霞,但她的丈夫是重利轻别离的远走台湾,她却耽在上海。”
1949年后,唐大郎先是在夏衍支持下主办 《亦报》,过渡之后,进入《新民晚报》主管副刊,提出著名的三段论:上身思想性,中间知识性,下身趣味性。把晚报的副刊 “繁花”等办得花团锦簇,大受读者欢迎。他在晚报上虽然时有诗文发表,但这一时期,他的作品集中刊登在香港 《大公报》上,主要写了两个专栏,前有《唱江南》,后为 《闲居集》,数量有六十万字之多,在海内外深受好评,也引起了周恩来的注意,生前曾两次对夏衍提起:唐大郎在香港发表的组诗“是有良心有才华的爱国主义诗篇”。
唐大郎于1980年7月20日病逝,夏衍对他有这样的评语: “他的一生,是一个勤奋劳动、正直爱国的知识分子的一生。”可谓盖棺论定。8月2日,唐大郎追悼会在龙华火葬场大厅举行,治丧委员会由夏衍、赵超构、于伶、柯灵、陈虞孙、桑弧、吴祖光、费彝民等十八人组成。
唐大郎 1908年 9月 18日出生在嘉定,今年正好是他诞生11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