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帅府园中央美院宿舍看望了周思聪。不过,我去看望她时,病又犯了,手足关节肿痛,走不了路。
此时,严某在美国。l992年,我有一趟美国行。我对周说:“见到严某我告诉他。”尽管我不信气功有这么神奇,但出于对女画家的关爱,我将此事记下了。
到了洛杉矶,有美国媒体找我写严某气功。我婉言谢绝了。
在澳门宾馆下榻闲聊,我提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往事。沈先生只说:“我们是老相识、老朋友。”
“沈老,在您红得发紫的日子里,我没有去打扰过您。”我说。
沈鹏说:“唉,我从来没有红得发紫,那是别人说的。我始终是一个普通的书法家。”
大名家都是谦诚的,只有半瓶子醋才晃荡。
其时,我们正在筹建中国琉璃厂画院。大家都希望德高望重的沈先生给题写院名。我试探着向沈先生透了这个意思。沈先生说:“回北京写吧!”
回京后,沈先生给我来过两次电话。
电话一,他问:“能改个名吗?你应该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假字画多,但它毕竟是中国北京的一条文化老街呀!”我回答。
电话二,追问:“成立这个画院的目的呢?”
“为漂泊京城的草根画家们搭个艺术交流的平台。”我回答。
沈先生说:“好了。”
看来,沈先生对题字一类的事,是很谨慎的。
过不了几日,字题写好了。沈先生的夫人殷秀珍来电嘱我去取。如约去人民美术出版社宿舍老楼去取题字时,心里有些忐忑。我见沈夫人后问:“润笔费多少?”沈夫人很客气,说:“你是沈鹏老朋友,我们有工资,不靠这个生活,拿走就是了。”
看来,沈老夫妇看重友情,虽惜墨如金,但不是爱墨如金。
台北故宫听沈老讲书法
过了一年多,沈老又以团长身份带领我们赴台北访问。我们是有缘的。沈夫人带了许多包糖果,分给大家,说是家有喜事。一回生两回熟,殷秀珍已成为我的朋友。笔会时,沈老夫妇找我,说他们儿子的一位女同学在大陆有投资,欲求我画一幅牛。我当场挥毫画八平尺奔牛相赠。得空时,我们品茶聊家常。我们团的成员中,有一位再婚者,是我和沈老共同的朋友。沈夫人说:“还是原配好,我把沈鹏照顾得多好啊。劝劝他别离婚……”我说:“他已再婚多年了……”她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沈先生是人民美术出版社的资深编审,出任过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又是有名的诗人。凡有笔会,他都书写自己的诗作。
台北笔会,他写的是赴台途中的感受——
鹏翼逍遥大海东
日行两岸御雄风
穿云更喜晴光好
积雪残冰次第融
高雄笔会,他写途经北回归线的感悟——
半步分明两重天
无形一线暑温同
飘摇椰树迎风舞
昭示游人各奋前
那天参观台北故宫博物院时,女院长为沈鹏夫妇准备了两辆轮椅。沈老摆摆手,示意不用。他与夫人拉手前行,上楼梯时,手扶栏杆,步履尚健。
路经一个陈列皇家家具展厅,沈鹏驻足良久,观赏墙头一幅米芾的字。字离得远,看起来比较费力,也许沈老是凭记忆在品味。他说,有董其昌跋,米芾38岁时写的。
我们一道观赏了祝允明“笔端万千”书法特展。沈老说,祝允明是苏州人,右手有六个指头,自号枝指生、枝山,与唐寅、文徵明、徐祯卿齐名,明吴中四才子之一。这天展出的几十幅作品,我们一幅一幅地细细品味,大饱眼福。女导游见我们沉迷祝枝山的书法,就说,想跟沈先生欣赏书法的慢慢看,还想看别的展馆的跟她走。这回我割舍别的展馆,一心跟着沈老长知识。沈老边看边点评。真是机会难得。像吾辈对书艺知之甚少者,看书法展多半是走马观花,看个热闹而已。有沈老这样的大书家带领我们看,还真是此生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