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0多件标本测定年代
把带回来的样品送进实验室研究,等待结果的过程也是漫长的。为了得到更全面的数据,他们把样品送进了不同的实验室。
2015年年底,南京大学实验室发来了反馈:用光释光办法推算得出,石叶石器大概在3万年前。
“3万年前,跟我们的预期还是吻合的。”虽然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但张晓凌心里清楚,尼阿底遗址的考古发现还需要更多的数据来支持和检验。
2016年夏天,张晓凌团队又进藏了。这一次,她多了一个身份——母亲。为了再次登上高原取样,张晓凌忍痛给还不到一岁的女儿断了母乳。
结束一天的考古工作,都得晚上八九点了。而此时,很多队员都顾不上吃饭,漫山遍野地找手机信号,为的就是跟亲人和朋友报个平安。在视频中看见幼小的女儿,张晓凌也恨不得立即飞回到女儿身边。
吃完饭,队员们还得把白天记录的数据和拍下的照片全部备份。高原上没有电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借来了一台发电机,可机器也经常坏,赶上雨雪天,队员们都得互相打着伞修电机。“考古的人,恨不得接电线、修电机什么的全都学会了。”张晓凌打趣道。
这次回到尼阿底遗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采集足够多的样品。年代测定是这项研究中最难且最有挑战的地方,而年代的验证需要大量的数据来相互检验和验证,加上又是古环境,他们需要比提取常规的样品付出5倍甚至10倍的努力。
有了国家文物局颁发的发掘执照,这一次,张晓凌和团队成员挖了20平方米的面积,深度达到2.2米。相比2013年提取的10多件标本,这一次,他们提取的标本数量达到4000多件。
2017年5月到2018年4月,细心打磨了近一年时间,张晓凌团队向《科学》(Science)杂志提交了研究论文“The earliest human occupation of the high-altitude Tibetan Plateau 40-30 thousand years ago”,公布了来自尼阿底遗址这处来自青藏高原腹地的重大考古发现及相关研究成果。论文正文虽然只有短短1500字,但附上的材料和数据就有五六十页。
好事多磨。
杂志评审组不久便发来了疑问:所用的剂量率是否能代表当时的环境?也就是说,是否具有普遍性。
剂量率,指的是单位时间内接受光照的剂量。从遗址现场的土里提取的石英砂,接受多长时间的光照跟改变的程度有关系。而测出来的剂量率就能计算出光照时间,再通过换算得知具体的年代。
团队马上商量解决方案。一是再次回到现场取样,但地层变化太大,取多少样品才能达到要求是未知的,而且工作量实在太大。权衡之下,团队决定采取第二个方案,直接借一台仪器去测剂量率。
测量的仪器全国只有一台,团队只能从中国地震局地质所借来仪器,又临时找了所里的一名同事现学如何使用仪器。这名同事带着仪器从北京飞到拉萨,坐了一天的车,才到达尼阿底遗址所在地。接下来的三天,团队在遗址现场又采集了20多个样品进行现场测量,为论文提供了更详实的数据和证据。
为了补充材料,2018年的5月至9月,张晓凌的团队三上高原。而8年间,为了找寻西藏地区旧石器时代的痕迹,张晓凌团队先后8次登上青藏高原。他们发现的尼阿底遗址,也是迄今为止在青藏高原被发现的唯一一个具有年代的旧石器时代遗址。
遗址被发现,就能获得保护,这也是张晓凌他们觉得特别欣慰的事情。“每天都有所期待,每次总想着再多走一点,就会有发现。这是支撑我们前行的最大动力。”
质疑、积累、运气,这次,在张晓凌的科研领悟里又多了一个词:好事多磨。
未来,张晓凌的旧石器时代研究考古团队还将继续前行,“人类不可能从天而降到高原上,他们究竟从哪儿上的高原,尼阿底附近的地方还会不会有他们的踪迹。”这些疑团,还在等待着他们去破解。素描:琚理
科技之星
张晓凌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副研究员,一直从事旧石器时代的研究工作。
“尼阿底遗址”的发现及研究成果,是他们团队在美国《科学》(Science)杂志上发表的首篇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