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党云峰

　　大家今天所熟知的科幻文学类型是由法国作家凡尔纳和英国作家威尔斯奠基的，美国作家阿西莫夫则是其中的佼佼者。时间旅行是科幻小说的重要题材，作家在作品中回溯过去、展望未来、探讨人性，是世界文学的重要收获。近日，在北京举行的《时间不存在》一书的分享会上，业内人士以时间旅行为主题，对时间线进行切片和聚焦观察，透过切片展现背后的世界。

　　科学助力幻想

　　威尔斯开创了科幻小说的很多子类，如1895年出版的《时间机器》中的时间旅行、1897年出版的《隐身人》中的隐身能力、1898年出版的《世界之战》中的外星人入侵等。那时还没有科幻小说的名称，威尔斯把这些作品命名为科学浪漫小说。1926年，雨果·根斯巴克才提出科幻小说的称谓。1953年，世界科幻协会以他的名字命名了雨果奖，我国作家刘慈欣于2015年凭借《三体》第一部获得该奖。

　　科学理论为科幻文学提供了素材和灵感，《时间机器》以牛顿的时间观为基础；20世纪的科幻作家多依赖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创作题材包括光速旅行、虫洞、平行世界等。人们对科幻的需求来自何处？作家宝树认为：“这来自于一个永恒的事实：人类作为在时间中生存的生命在自身最深处的、超越时代和国别的困惑与渴望。找回过去、延续现在、预知未来彼此缠绕并生。”

　　“科学理论只是一种解释，并不构成科幻小说的内核。现代人精细时间的生活方式，是科幻小说的心理基础。现代人的工作、娱乐有赖于对时间的精确把握，并让复杂多元的社会生活成为可能。许多表面和时间没有直接关系的发明创造也推动了科幻的创作，比如留声机、摄影、摄像技术等让过去得以呈现。”评论家琴凯德说，时间是所有科幻小说的基础所在。写时间题材难在作家需要写出对多数人来说只是主观感觉的东西。在日常生活中，时间会缓慢地造成影响，而在科幻小说中，时间造成的变化必须立竿见影。时间的变化不是在过去或未来插进一张浓墨重彩的背景图，然后其他一切照旧，写时间的故事需要注意细节。

　　高速发展的科技和不断迭代的电子产品也是时间的一种呈现方式。作家赵垒的父亲是一名修理工，面对今天各种电子产品却手足无措。赵垒说：“一部文学作品，肯定要表现当代人们的处境，思考现实中的问题。人们面对机械、网络的迷茫、无奈、矛盾正是我想写的东西。”

　　回到过去的目的

　　19世纪的小说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威尔斯对时间机器本身未着一笔，读者对这台机器的形状没有任何概念；很多作品对时间旅行的机制牵强附会，毫无解释：在作家爱德华·贝拉米的小说《回顾：2000—1887》中，主人公韦斯特匪夷所思地沉睡了一个多世纪；在作家马克·吐温的小说《康州美国佬在亚瑟王朝》中，主人公摩根则是因脑袋受到一记重击，神奇地回到了过去。

　　“将过去具象化能够达到多个目的：过去如何发生，现实如何浮现，过去是否能够或应该改变，无论过去是被有意还是偶然改变将如何影响现在，是否只存在单一的过去，还是关键事件的不同选择会创造平行的时间线，以及人类修改过去的欲望能否成真——人类为了赢得更多钦佩或同情，总想篡改自己的故事甚至记忆。”学者冈恩说，对未来的推测是在试图指引或评判现在，如果过去不可改变，至少未来仍然取决于当下的抉择。或然历史的价值不仅在于推测历史为何如此发展，还质疑了现实的脆弱。若想探索过去，最好的时间机器也许是记忆，尽管它时而出错且转瞬即逝。而若想探索未来，最好的时间机器是科幻小说及其作者和读者的想象力。

　　琴凯德认为，科幻小说作家在借用时间机器的时候，多选择把主角送往过去而不是未来，毕竟历史书上足够的素材可以保证常识无误。但是简单地把一个人放到过去或未来，算不上探索时间可能性、奇异性的好方法。如果作者利用在时间中的自由移动，探索关于技术或哲学的问题，会更加有趣。

　　以文学为时间画像

　　时间是人类还没有真正掌握的东西，科幻作家把时间变成创作的重要题材之一，试图通过研究、观察、感知和故事，在字里行间为时间画像。在人类创作的科幻小说当中，时间分为可以被改变的和不能被改变的，所谓的自由穿行并不存在，不论去往哪个方向，宇宙都为人类准备好了规则，只是人们还不知道究竟边界在哪儿，所以人们不断冲撞、不断试验，企图用人类的符号破解这道谜题。

　　科幻小说有助于人们探索变化中的世界。学者加里·韦斯特弗尔认为，作家狄更斯的小说《圣诞颂歌》运用时间旅行的手法实现了个人的救赎，而在后来的同类小说中，前往过去或未来的旅途则引导着社会层面更广泛的救赎：在作家巴特勒的小说《血缘》中，一名现代非裔美籍女子亲眼目睹19世纪美国黑奴的生活之后，对延续至今的种族主义与性别歧视有了新的理解；在作家温德姆的小说《她者之道》中，女主角穿越到未来世界，看到的是被严格的等级制度束缚的女性社会，于是回到自己的时代之后，她便决心阻止那样的未来成为现实。或然历史故事通常聚焦改变重要战争的结果，例如作家菲利普·迪克在小说《高堡奇人》中假设了二战中同盟国的失败，在那个世界中存在一本小说，描绘的是跟今天类似的世界。

　　“时间帮助人们判断自己所处的位置，回到过去或者去往未来，是为了把思考放进新的容器。当宇宙燃烧殆尽，时间不存在，这些故事仍在宇宙尽头的文明中闪烁。”作家姬少亭说，好的科幻就是有这样的能力，改变读者看待世界的方式。时间旅行或许永远不会实际发生。但在读者的大脑中，它随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