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自然的叙事手法非常接近《红楼梦》
陈思和:法自然的叙事方法与西方小说直线型表现历史的叙事不同。比如《红楼梦》 可说是法自然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之源头,它着力表现的就是自然运动周而复始,人事社会也一样。在叙事方法上,贾平凹的手法非常接近《红楼梦》,即依靠日常生活细节的自然运行来驱动叙事,也是法自然的叙事传统。这也是我理解《山本》结尾时涡镇被摧毁而剩剩惟存的意义所在。
贾平凹善于把书写自然规律的方法用于描写人事社会。《秦腔》 平平淡淡、琐琐碎碎就把农村衰败的演变轨迹写了出来,读者读到最后,才发现时代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山本》也同样如此,通过大量细节的琐碎叙述,历史轨迹也在其中慢慢发生变化。《山本》的叙事很有特点,无章无节,仅以空行表现叙事节奏,人事浑然一体,时空流转有序。这种叙事形式可以看作是对历史自然形态的高级模仿,所谓山之“本”也就隐在其中了,虽然作者无意告诉我们山之“本”究竟是什么,但从小说无数细节中,不仅能感受到作者面对秦岭自然史的敬畏之心,也能体会他面对人兽草木自然生活形态的认知与悲悯。
贾平凹:中国古典小说有《红楼梦》这条路子,有《三国》《水浒》这条路子。《红楼梦》阅读没有多少快感,它就是缓慢的,教会了我怎么写日常生活;《三国》《水浒》讲究传奇的东西,特别硬朗,故事性强,教会了我怎么把小说写得硬朗一些。如果用《红楼梦》的角度来写《三国》《水浒》 这样的故事,怎么个写法? 《山本》就是这样的尝试。
在我磕磕绊绊这几十年写作途中,是曾承接过中国的古典,承接过苏俄的现实主义,承接过欧美的现代源和后现代源,承接过建国十七年的革命现实主义,好的是我并不单一,土豆烧牛肉,面条同蒸馍,咖啡和大蒜,什么都吃过,但我还是中国种。就像一头牛,长出了龙角,长出了狮尾,长出了豹纹,这四不像的是中国的兽,称之为麒麟。
对传统经典的缺陷毫无留恋地跨越过去,是《水浒传》的千年回响
陈思和:我读 《山本》 不止一次联想到,肖洛霍夫描写顿河边上哥萨克民族武装军队在红军白军之间反复周旋的伟大史诗 《静静的顿河》,但是我更愿意把 《山本》 与古典小说 《水浒传》 联系在一起讨论其意义。梁山好汉们从单纯的反抗压迫,到一个个被逼上梁山,再到千军万马抗击,最后又被招安转而去镇压别的农民起义,大反复大起落的过程中,我们可以领略农民革命在历史洪流中呈现的复杂性,体会到 《山本》 是对 《水浒传》做了一个千年回响。
但《山本》 向传统经典的所谓致敬,不是顶礼膜拜,而是处处体现了对传统经典的会心理解,对于传统经典的缺陷,则毫无留恋地跨越过去,以时代所能达到的理解力来实现超越。可以看出 《山本》 在精神认识上超越《水浒传》,有自觉的洞察和批判,深刻揭露了普通人性中的残酷基因。小说在叙述这些残酷细节时,仿佛是不经意的,没有过于渲染和耸人听闻,却达到了令人战栗的效果。
贾平凹:秦岭的山川沟壑大起大落,以我的能力来写那个年代只着眼于林中一花、河中一沙,何况大的战争从来只有记载没有故事,小的争斗却往往细节丰富、人物生动、趣味横生。《山本》 并不是写战争的书,只是我观注一个木头一块石头,我就进入这木头和石头中去了。
到上海容易“怯场”,但这是对我特别重要的地方
陈思和:我记得贾平凹的处女作《满月儿》最早首发于《上海文学》,1978年《满月儿》摘得首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从此贾平凹步入中国文坛。最近几十年他的多部重要作品都在上海开了研讨会,光是复旦大学当代文学创作与批评研究中心举办的,就有 《秦腔》《古炉》《老生》《山本》等。
贾平凹:我这一生和上海割不断了,其实吧,我有点害怕到上海,这么繁华炫目,每次来有点“怯场”。但说来也怪,这是一个对我特别特别重要的地方。一有新作发表就组织了专业研讨,谢谢上海文学界对中国文坛的敏感,发出中肯的声音。上海有实力开这样的会,我感到幸运,再说声谢谢。
作家写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容易打滑,写不动了,有时跟社会脱钩,或者脑子“死了”。对于生活和社会,要有敬畏警觉之心,从事写作,永远要产生一种激动感。趁着能写的时候尽量多写写。
(采访整理:许旸)
谷雨前后,撒花点豆、种谷子。这时,常有一场雨应时而落;真是好。好雨知时节,润物,又不喧嚷,像好脾气的人,善解人意,把好事不言不声地就做了。
决策管理机构的毅然出手,脱钩学校的“特长生产业”还会受到追捧吗?其实这是一个市场问题,而不是简单的教育相关问题,所以还真不好说。
能不能在某一天,某一时间,暂时丢下这些营营的忙碌,让灵魂诗意地栖居,让“此身”真正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