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评价一个人,喜欢说:“某某很忠厚”。
忠厚是什么?它首先体现在不占他人便宜。中国古代有个一以贯之的习惯:隔代修史,即后一个朝代修前一个朝代的史书。
宋仁宗当政时下诏重修《唐书》,开始是由宋祁主持这项工作的,后来改由欧阳修负责。在欧阳修接手前,《唐书》中“列传”部分已经写好,欧阳修实际负责的是书中的“纪”和“志”两部分。
在全书编完的时候,皇帝为了文字风格的统一,下了一道诏书,令欧阳修把“列传”部分的内容也看一遍,必要时加以修改。收到这道诏书后,欧阳修立即上了一道奏折,极力推崇宋祁的才学,希望皇帝保留“列传”的原始风格,皇帝同意了。依当时的规矩,正史都是由撰写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人署名,欧阳修觉得,宋祁对此书奉献良多,“列传”部分必须由他署名,他自己只在“纪”与“志”的部分署名。他上书宋仁宗,请求破例,宋仁宗批准了。忠厚就是一种不计较。
上世纪50年代,季羡林在北京大学任教,一个学生向他借一本语言学方面的书,季羡林很是作难。那是本孤本古籍,稍有污损,都是极大的损失。但季羡林不忍心拒绝这个学生,让他一个星期后来取。约定的时间到了,学生果然前来,季羡林交给他一沓装订得整整齐齐的信纸,上面写的都是这本书的内容,都是季羡林一字一句抄下来的,令那个学生非常感动。
忠厚,就是忠实厚道,忠实要求诚,厚道要求淳。一个人当了官、出了名、发了财,最多说明你事业上有作为,并不意味着你一定是个好人,一定讨人喜欢。忠厚则是好人的一种标签。忠厚不是文凭,不需要十年寒窗;忠厚不是战场,不需要牺牲生命,它需要的只是淡化得失之心。
欧阳修改变历代修史惯例,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季羡林为了保持学子的求知欲,花一个星期抄书,表现的都是忠厚的品格和对得失的淡泊。忠厚的人虽然在某一方面似乎是失去了,但在另一方面又是得到,他们得到了道义,得到了高尚的人格,得到了后人的尊敬。生活总是在不知不觉中体现着它的公正。 □游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