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月下弄莲子

施崇伟

清风漫卷，秋意徐行。那片曾经浓艳稠密的荷塘，微波轻荡，摇着荷叶萎垂的头。一个村嫂弓腰在塘中，拨出几枝莲蓬，扔到塘沿。那个孩子花着脸，裁叶、剥莲，像玩儿开心的游戏。我向他要了一颗，去皮剔出莲心，含在嘴里，满口清香，浸入脾胃。我也有了和孩子一样的欣然。

据说，莲子特别适合白露中秋时节食用，是养生佳肴，还能清润肺燥。因为可以生吃，莲子便成了孩子之爱。我童年时，它是不花钱的零食，直接在塘里采，那新鲜、细嫩，让孩子乐不可支。母亲爱用莲子煮一大锅粥，奢侈时，还会加桂圆、红枣、枸杞等食材。

有一年我生了一场病，咳了大半月，看过医生，吃过苦药，咳痛了全身咳破了喉，还是不见好。外婆从鹤山坪来我家，背了个布包，是说给我送来了“灵丹妙药”。包里装的是晒干的莲子。

我在外婆身边咳咳吭吭，看着她给我熬制“仙药”。先将莲子用清水浸涨，去衣去心，盛于大碗，加水浸没，再放进蒸笼，用大火将莲子蒸得酥软。然后，在锅里加入清泉水和白糖，和着蒸酥的莲子一起煮。她不时揭开锅，用锅铲搅动，还抖进几颗桂圆、山楂。甜香味开始漫在空气里……起锅了，我急着就要喝，被外婆拉住了：“别烫着了。”她一边吹着凉气，一边抚着我咳弯的背。等汤凉了，老人一勺一勺地喂我。连喝三天莲子汤，我的咳病真就好了。香甜的莲子汤和外婆的疼爱，疗效极好。

离开了老家，生吃莲子就不容易了。每年入秋，想莲子的时候，老婆会取来晒干存储的莲子，熬上一锅莲子汤来犒劳繁忙的秋。女儿挑食，总嫌莲子有淡淡的苦味，老婆不得不多加些肉一起煮。有时加瘦肉，有时加虾仁，一次一小盅。炖出来的汤，清香、爽口，渐渐地女儿也吃上了瘾，上周她从上海回来，还给我点了这道菜，好像在提醒我，秋天吃莲子，是标配。

莲子情结不仅在餐桌上，也在我的日常里。外出旅游，散步，爱流连于莲池。无荷可观无莲可吃时，就吟吟诗句解馋，如南朝民歌“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或者随李贺去看“南塘莲子熟，洗马走江沙。”

中秋月圆，吟一句“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似已口中生津，身心舒坦了。望着那玉盘，隐隐地，似有外婆的影子。是她，她已去天宫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