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恍如昨日

王常婷

早上，父亲在床上洗漱过后，听话地穿上成人纸尿裤，便沉沉地睡去，饭也没吃，水也没喝。母亲问我昨天煎过的中药要不要还渣。看父亲睡得那么安静，想着前一夜，因他不穿纸尿裤坚持自己上厕所又双脚无力，有点折腾，就想让他好好睡吧，药就先不用了。

傍晚，哥哥们来了，看他睡得安静就先各自回家，父亲老家的一些亲戚也来看望，客厅吵得很，想着父亲一向爱清静，我便掩了房门，又怕他觉得孤单，便一直坐在床边，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脸，让他知道，我们一直都在。客人都走了，姐进来，给父亲喂了半杯水，我才发现自己好粗心，父亲虽然睡着，也是会口渴的。

晚上，父亲一直大口喘着气，可就是不说话。医生说癌症晚期的病人最后会很痛苦，早早就备着止痛药。我抚摸着他的脸颊额头，看他虽然大口喘着气，可表情还比较安静，不知道他是不是难受，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喂止痛药。

摸着摸着，父亲慢慢地似乎安静下来。我跟姐姐说，看来父亲这一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我继续抚摸着父亲的手脚脸颊，似乎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可渐渐的，我发现不对劲了，父亲太安静了，好像连呼吸也没了……

我抱着父亲，早上刚洗的头，寸长的银发，干干净净的头皮清清爽爽，我习惯性地按摩他的头部手臂，自他生病后，他就喜欢我这么按摩，尽管我很不专业。慢慢地，他的脸上有了点温度，眼睛也睁开了。

“爸，你醒了啊……”

“嗯……”

父亲似乎还不爱说话。

姐姐赶紧把睡在客厅的母亲叫过来：爸活过来了……

母亲过来一看，也没多惊喜，一拍脑袋：“该死的，我们已经把社保中心的的丧葬抚恤金都给领了呀！这不还得给还回去吗？”

“当然得还回去！”父亲已经能应声了。

“怎么去还？”

“我骑自行车带你去还啊……”

父亲一向对他的自行车技很自负。

这边厢，姐忙着要把那些本来要安排葬礼的琐事给撤销，让人通知姐夫赶紧过来帮忙。帮忙的人说姐夫来了，我抬头一看，远远站着一男人，一转身，竟然是大哥来了……

原来是一场梦。

父亲去世已经两年了，可他去世时的情景恍如昨日。入梦来也是如此的真实，只是把他去世后的事情倒着往回放而已。

去年也曾梦到父亲，只是那个梦很短。家里正乱着，大家似乎在忙着搬东西，运送东西不知为什么都不从大门进出，却是从父母原来住的那个房间的阳台吊上吊下的。父亲站在屋里，看着大家搬，不说话，就那样看着……

母亲说，刚去世的亲人入梦一般都不说话的。为什么？母亲却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说，老一辈人就是这么说的。

尽管父亲永远不说话了，可我们一直觉得他都在的。每次走国道回老家，要经过安葬父亲的陵园。以往驾车总是飞速驶过，父亲去世后，每回经过总忍不住放慢速度，父亲在那看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