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编辑、作家
这一年我做了什么?
首先是与大象出版社合作,出版一套“副刊文丛”。从去年开始到今年,目前已经出版将近40种。我常说,副刊是半部文学史。鲁迅《阿Q正传》、冰心《春水》《繁星》、巴金《激流》、沈从文《记胡也频》、萧红《呼兰河传》等,都曾在副刊连载。这些重要的作品,造就了报纸副刊与文学的辉煌。
我这辈子,其实就是做了一件事:编副刊。我一直觉得,于报纸而言,副刊依旧具有稳定性,所刊文章更应注重于深度而非时效性。在电台、电视、新媒体等新闻爆炸性滚动播出的当下,报纸新闻早已滞后,在我看来,惟有副刊之类的版面,侧重于独家深度文章,侧重于作者不同角度的发现,才能与其他媒体相抗衡。
有幸与大象出版社合作,这套打通半部文学史的副刊文丛,如今已成为不可替代的作品。我常想,如今的读者走进图书馆,很难再看到几十年前的报纸副刊,唯有结集出版,才能让喜欢副刊的读者,品读副刊的辉煌。今年的副刊文丛,把鲁迅的《阿Q正传》(丁聪木刻插图、毕飞宇解读)、萧乾的《书评面面观》纳入其中。明年的副刊文丛,将有丰子恺、茅盾等30年代的副刊作品纳入其中。这样,半部文学史的规模即将大致体现。同时,虞金星编选的鲁迅、周作人《故乡》,其中用毕飞宇的《故乡》解读,我想,这也将是明年的一大亮点。
这几年,我与海天出版社有了两套丛书的出版,一是“寻找中国”译丛,一是“地名古今”文丛。
我爱藏书,尤爱收藏西方人百年之前所写关于中国的书。站在书架前,一本本中国亲历记,排列成行,穿过百年云烟,与我面对。岁月沧桑,一代又一代西方人走进中国。传教士、探险家、旅行家、考古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中国想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中国故事。他们伴随中国历史前行,甚至参与中国历史的创造。种种不同的体验与叙说,让曾经神秘的中国,渐渐变得清晰,变得具体,变得不再陌生,不再遥远。在他们的视野里,有不同角度,他们用笔叙述不一样的故事,用画、老照片,留存百年之前的中国景象。
一本书,一双眼睛。一本本书,一双双眼睛。目光所及,中国的山川风物、风土人情、生活演变、时代变迁,跳跃不停,呈现复杂、丰富、独特、差异化的历史景象。
想到做“地名古今”微信公众号,也是2016年5月的忽发奇想。2016年清明前夕,我在武汉做一次关于地名的演讲,听一个省的民政厅干部讲了一个故事。一位漂泊在外的老人,身体不好不能回到家乡,就让孩子回来寻根,找他生活过的地方。孩子归来,拿着这个地名,难以找到,原来这个地名早已消失。最后,找到民政厅,翻阅地名档案,终于找到原来的地名。这位老先生,写信来感谢他们,同时在信中说:“你们经济发展得很好,建设也很好,但是地名不要改,地名是我们回家的路。”
地名,我们回家的路。说得多好。
我们常说珍爱乡愁,寻找乡愁,乡愁就融在地名之中。
为《志愿军战歌》谱曲的周巍峙先生,曾任文化部代部长、全国文联主席,他爷爷那一代逃荒离开徽州,虽然周巍峙没有在徽州出生,但徽州一直在他心中。我在“六根”发表《归来吧,徽州!》一文之后,周巍峙与王昆的儿子周七月,发微信告诉我说,父亲一直想找到徽州的家乡,并且认为徽州地名被黄山替代,是没有文化的表现。根据提供的堂号,周巍峙终于回到徽州祖籍所在地,了却心愿。前往徽州,找到祖辈生活过的村庄和祠堂,为寻找这条回家的路,他等待了整整九十多年!寻根之后,2014年,周巍峙先生九十八岁离开我们。可以说,他的徽州寻根藏在心中,叶落归根。
地名的替换与取消,其实需要慎之又慎。尤其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地名,早就成为中国文化的一部分,它们存在于史书、碑刻、文学经典之中。如果轻率地将之更名,多少文化信息就会被消解。慎重更换地名,其实就在于是否对地名有一种情感。这种情感,是个人的,是家族的,更是地方的、民族的。诸多地名情感的滋生、蔓延与丰富,才构成一个民族的文化自尊。
“地名古今”文丛,也是与海天出版社结集出版,分别是《可惜从此无徽州》《凉山故事》《洛阳小镇风情》。今年,这套丛书仍将继续出版。
一年匆匆走过,我的内心却非常充实。副刊文丛、寻找中国、地名古今……这些丛书,不同的目光,不同的视野,呈现文化的丰富与厚重。
走进2019年,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