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辉著名京味儿作家,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萧军研究会常务理事
2018年9月初,一次直接参与筹划演出“京川两地纪念一代开国领袖诗歌朗诵会”的机会,让我走进了四川省达州市。活动有一项是在北京拟定好的内容:走进莽莽大山、贴近革命老区。我们一行到达州所属的宣汉县去调研考察,了解丛山深处小山村存在着的“三留守”问题,特别是“留守儿童”问题。
崎岖的环山路一直细雨蒙蒙,这一天恰是九月九日。经过一路颠簸的车行,我随会长走进了清溪镇罗寨村。一座地处偏僻的茅草屋前,一位72岁赤着双脚的奶奶用惊诧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两位来自北京的“不速之客”。县里“扶贫办”工作人员的粗粗介绍,打消了奶奶胡乱的猜疑。“永霞、永霞!出来哈,北京爷爷来家里头看你来喽!”一连几声川音,屋里头也不见回个声儿。
没办法,奶奶直接到茅屋把九岁女孩李永霞“拽”了出来。蹙眉垂头、一言不发、小嘴紧撅,问啥她也不言语一句。黑瘦的农家女,小小的年龄,一瞅她见生人就警惕的眼神,准知道女娃子经历了太多的不该在这个年龄所该承受的坎坷。
“爸爸长期在川外打工。因为家穷得叮当响,从贵州嫁过来的孩子她妈,头几年撂下娃儿抬腿就走了哈。这一去,小霞就算是没娘疼的孩子。”丢下这一老一小,小霞的爸爸长久在外。久盼爸爸归来,也就是春节那么几天的匆匆陪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独且防范的心理久驻不散。
听着当地领导的叙说,我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跟打碎了五味瓶一样。年过七旬的老会长挨坐在小永霞身边,一直不厌其烦地开导孩子:“好好学习,到北京去,爷爷今天特意看望你,以后来北京找爷爷!”在旁我一直盯看着孩子的脸色,会不会阴转晴?——弄得我心里抽紧不安。
过了一会儿,她嘴角渐渐松弛了,缓缓地与会长有了简单交流。“好勒!您等我,我回屋拿作业给爷爷检查。”离着茅屋也就几步远,小家伙竟然蹦跑着走。数学、语文、作文一一展开,全部在90分以上。
“您等等”,小永霞说着,展开了自己用“心”画的画册。想象中的漂亮妈妈、想象中的天安门城楼、想象中的万里长城、想象中的桂香月宫、想象中的层层山峦……看着看着,我一直噙着的泪在这时忍不住掉了下来。童心童趣童年的梦,她一点儿不缺。
接下来,我们又看了一位同村的女孩陈治媛。父母离异,父亲也是长期在外面打工。唯独比小霞好一点儿的就是爷爷奶奶除了下地耕作,还都能在孩子的左右相照应。
与“留守儿童”见面的情景恰像是一个固定的版本。小女孩对生人的态度:眉头蹙着、小嘴撅着、拒绝叫人、拒绝交谈。看着挺聪慧灵敏的孩子,明显地露出那种猜疑地观察并对待身旁一切事物的眼神。
我心里搅动不止,五味杂陈。感叹之余,我由衷地希求那些因为贫穷而轻易失去亲情的父母们,更多的应该考虑一下孩子们失亲的感受。
解铃还需系铃人,正是这个老理儿。生命中最需要抚慰的童年,父母离异的痛再加上失去身边最直系亲人的呵护,让这两个女孩子的内心褶皱里无不是怨恨与忧郁、叛逆与不恭的集结。
每个孩子的童年都不应该被父母缺席。大山之行,让我亲眼了解到这样一群孩子的痛,真心希望纯真的笑脸可以在每个孩子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像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样,待到绽放时,天真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