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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书与书房

2018-07-27 10:52:11 新华日报

  (一)

  写下“那时候”——我心里一震,像一根被扯断的晾衣绳。

  那时候的书房,是安了简易木门的书房,四平方米的小棚屋。

  那时候,还有蟋蟀。三只蟋蟀。

  我根本不知道那三只蟋蟀是什么时候搬进书房的?

  那时候,我的小书房在乡下,书房外便是学校的泥土操场,过了一个暑假,操场上就长满了草。到了开学,学生最初几天的课程便是劳动课:拔草。

  草被拔出了一堆又一堆,有的草扎得很牢,学生用带来的小铲锹要围剿很长时间才能围剿完。各班把草统一抱到校园的一角晒,晒干了正好送食堂当柴烧。

  晒草的某一天中午,我捧着新发的教科书回到书房里去,突然被一阵浓烈的草香味所打中,简直令我不能自持。

  草怎么可以这样香啊!

  草香一直弥漫到晚上,我坐在我的书桌前,听到了几只蟋蟀的叫声,它们是在提醒我,为什么到现在才坐到书房里来。那时候,我的小书房里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纸。以前的备课笔记。学生的试卷。练习簿。班级日记。花名册。报纸。还有我这么多年像燕子衔泥一样从外面邮购来的书,我不知道这几个小家伙躲在什么角落。每天我读完书,会用水壶给书房墙角的晚饭花浇水。

  那时候的书房,晚饭花那么香,连蟋蟀们都开始打喷嚏了,它们一只又一只地叫了,开始我还不知道有几只,我的耳朵里全是它们的歌声,像是重唱,又像是回声。后来我听清了是三只,三只蟋蟀在伴奏——这是秋天对我的奖赏!

  在那个秋天,我在蟋蟀声的陪伴中读完了《我爱穆源》《三诗人书简》《钟的秘密心脏》《雪地上的音乐》等一些可爱的书。我的三个小家伙,也是我的三个知己,还陪着我读完了一本叫《寂静的春天》的书,它是上一个冬天朋友买给我的。再后来,秋天越来越深,天也越来越冷了,外面操场的蟋蟀已经不歌唱了,晚饭花也越开越小了,它的球形果实像串珠一样在秋风中滑溜溜地滑到草丛中。而我的三只蟋蟀还在歌唱。在此前的一段时候,我向朋友诉说了我在乡下的深深的苦闷。朋友回信说:“里尔克有句诗叫,有何胜利可言,挺住意味一切……”我多想把这句话送给这三只蟋蟀,送给我身边的这些书本……

  后来,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假如我死后,我的书会不会散落各方——我那么年轻,居然那么伤感。我在乡下见过许多离开主人后面目全非又不被珍惜的书,我想这个问题时弄得泪流满面。那个晚上可真静啊,静得我内心一阵喧嚣又一阵喧嚣,而外面的冷气一阵又一阵袭来。

  那时候的书房,有喜悦,有奇迹,也有清水鼻涕。

  那时候的书房,我的书比我还能耐寒。

  (二)

  我和我的书一起“划桨”的“码头”应该是1983年的扬州。在那样一个素面朝天的扬州,却有两个藏着宝贝的读书好港湾。

  一个好地方是四望亭里的阅览室。当时汶河路上的榆树很高大,西侧的四望亭还没有空,里面是一个阅览室,那里的书很多。只要学生证加两块钱押金就可以在四望亭里办一份阅览证,我就在那个四望亭读到了大学里不可能读到的《人啊人》,戴厚英写的,当时属于“禁书”。我当时借的时候就有一个决定,不还了。过了三天,我去四望亭,假装很可怜地向四望亭阅览室的老师傅做口头检讨,说书丢了。老人按照规定没收了我的两块钱押金。虽然少了两块钱,但我暗中兴奋(这书本来定价一块三),但谁能想到,我去宿舍一炫耀,不出两天,《人啊人》真的就丢了。很多年后,汶河路上的榆树没有了,四望亭路也被开发出来了,我早就拥有了新版的《人啊人》,而四望亭里戴着老蓝布袖筒的老师傅就这样消失在记忆深处,我永远欠着他一个道歉。

  另一个好地方就是扬州国庆路上的新华书店。我们的大学是中学式的教育,我的专业又不是中文专业,当时很盲目,省下零花钱,疯狂地买书,只要是诗与散文的新书我都要想方设法买下来,里边不乏品质不良或者没有营养的书。但有一次──我就买到了一本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出版的书《俄苏名家散文选》。这本书封面很朴素,上面仅有两株白桦树,封底上署“0.31”元。这本仅有79页的散文集一共收到八位作家十八篇散文,有屠格涅夫、蒲宁、普里什文、契诃夫、帕乌斯托夫斯基、托尔斯泰、柯罗连柯,还有写《海燕》的高尔基,我过去关于“起承转合”的散文写作方式一下子被冲垮了……

  我至今还记得普里什文的《林中水滴》给予我的冲击,我似乎醉了氧。“去年,为了在伐木地点做一个标记,我们砍断了一棵小白桦树;几乎只有一根狭狭的树皮条还把树身和树根连在一起。今年我找到了这个地方,令人不胜惊讶的是:这棵被砍断的小白桦还是碧绿碧绿的,显然是因为树皮条在向挂着的枝桠提供养分。”简单,直接,清爽,准确……读这本书的那几天,我晕乎乎的。我还不甘心,又找了一个本子把这本79页的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了下来。柯罗连柯的《灯光》,屠格涅夫的《鸽子》,契诃夫的《河上》,蒲宁的《“希望号”》,高尔基的《早晨》,帕乌斯托夫斯基的《黄色的光》,等等。

  这本手抄本后来就成了我的案头书,经历了多次搬书,它也没有从我的身边走散。多少艰难的日子里,我和这本书在使劲地划桨……不过,在前面毕竟有着──灯光!是的,前面仍然有着灯光,有着一片蔚蓝的天空。

  (三)

  不是风。

  风翻不动我案头的书,是食指翻动了我的书。食指和大拇指相比,它是饥饿的先锋官。急不可待的它总是抢在我的前面翻开了那本书。我感到了它微微的颤栗。

  有人问过我,你最愿意成为什么?我说,比起做作家,我更愿意成为一个阅读者,做作家是艰辛的,但做一个阅读者是幸福的。你可以看到一个灵魂无数次在转世,比如契诃夫与卡佛,比如蒲松龄与莫言。食指的神秘感受,它在替我说出,一个仰慕者的单相思。阅读之美,是一个心灵对另一个心灵的神秘迎合,亦是一个心灵和一个心灵的苦苦约会。

  比起新书,我现在很喜欢流连在旧书网,几乎每个月我都能够在旧书网“逮”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的那些好书。在那个黄金时代里,人心沉静,文风青春,几乎看到任何泡沫。我和那些出没在灰尘里的好书成为了知己。

  ——那些沉淀下来的书本是最幸福的书本。畅销书里藏着诱惑人心的东西,而好书里面藏着人心中最宝贵的东西。在人民桥附近的旧书店,一本仅仅2块钱的《中国小说美学》令我兴奋了整整一个星期。通过这本书的引导,我又花一百元从遥远的江西邮购得到了金圣叹评点的《第五才子书》。再后来,我又搞到了评话大师王少堂的《武松》和《宋江》。直到上个月,我买到了美国马幼恒的两本论《水浒传》的书……

  不是风,而是食指;其实也不是食指,而是庄周梦蝶的那两只翅膀。所有的因果,在我所爱的书之上。

编辑:韩瑞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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