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养民

　　重阳节重要习俗是佩茱萸。茱萸，又名“越椒”，或称“艾子”，陕南汉中人称“米辣子”。这是一种秋季成熟的椒科植物。重阳节佩茱萸之俗，始于西汉，《西京杂记》载：汉高祖的宠妃戚夫人的侍女贾佩兰在宫中时，每遇“九月九日”，便“佩茱萸，食蓬饵，饮菊华（花）酒。”重阳节萌芽于先秦，定型于汉都长安，贾佩兰是汉都长安有文字记录的佩茱萸第一人。

　　重阳节佩茱萸之俗到唐代，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庶民百姓，风靡全国。人们把重阳节又称茱萸会，节日也称茱萸节。宫廷诗人杜审言说：“茱萸节候新”（《九月九日宴江阴》），玄宗朝任中书令的张说也说：“西楚茱萸节，南淮戏马台”（《湘州九日城北亭子》）、“刻作茱萸节，情生造化间”（《九日进茱萸山诗五绝》）。到了宋代，茱萸又有“辟邪翁”之名。宋人吴自牧《梦粱录》谓重阳日：“今世人以菊花、茱萸浮于酒饮之，盖茱萸名‘辟邪翁’，菊花为‘延寿客’，故假此两物服之，以消阳九之厄。”星移斗转，元代之后，插茱萸的习俗逐渐稀见了。人们更关注长生与延寿，延寿客（菊花酒）的地位盖过了“辟邪翁”（茱萸）。可见节日不仅是民众喜庆、信仰、愿望、情感的聚焦，也是生活的指南。

　　重阳节佩茱萸，可以辟恶气。重阳节是秋季最后一个节日，正值暮秋，气温转凉，寒风乍起，秋寒新至。人们容易感染时疾。那时，古人把侵害身体的晚秋寒气视为恶气，能驱风逐邪、抵御初寒的茱萸就成了疗疾特有的辟邪物。九月九日虽不像五月五日那样视作“恶月”“恶日”，一些地方忌“九”，起码也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日子。一年之中，有三十六个九日，何以古人偏重视九月九日呢？溯本追源，与阴阳五行说密不可分。重九是 “阳”登勤之日，地气上升，天气下降，天地之气交接，古人为避免接触不正之气，所以登高佩茱萸以辟邪气。可见传统节日是服务于农业社会时间节奏的。

　　我们先辈独特的地理环境与生计方式、人文传统催生了佩茱萸习俗。古人重阳节佩茱萸之法有三：首先是头插茱萸。晋人周处《风土记》载：重阳“此日折茱萸以插头，言辟除恶气令御初寒。”这一习俗传承到唐宋，依然风行。盛唐长安籍诗人王昌龄说：“茱萸插鬓花宜寿”（《九日登高》）。诗画传神的王维诗中也说：“芍药和金鼎，茱萸插玳筵”（《奉和圣制重阳节宰官及群官上寿》）。那时茱萸插头者多为年轻人，所以朱放说：“那得更将头上发，学他年少插茱萸”（《九日与杨凝、崔淑期登江上山会有故不得往因赠之》。头发稀疏者，不能插茱萸。大历十才子之一的耿湋（wei） 说：“发稀那更插茱萸”（《九日》）。其次系茱萸囊。头发或密或稀，都可以把茱萸盛于佩囊中，或系于臂，或系于胸，南朝梁人吴均《续齐谐记》中《九日登高》：“……令家人各做降囊，盛茱萸以系臂。”盛唐山水田园诗人孟浩然说：“茱萸正可佩，折取寄情亲”（《九日得新字》）；诗人沈佺期诗道：“魏文颂菊蕊，汉武赐萸囊”（《九日侍宴应制》）。不拘小节的诗人郭震也有“辟恶茱萸囊，延年菊花酒”（《秋歌》之二）的名句。人们佩茱萸，旨在驱邪求吉。其三，悬茱萸于室内。《杂五行书》载：在屋舍旁种“白杨、茱萸三根，增年益寿，除患害也。”室内悬茱萸，有“鬼畏不入”的效果。重阳节是茱萸成熟的季节，有如此神奇的驱邪效用，人们自然另眼相看，将茱萸视为“辟邪翁。”

　　值得一提的是南北朝隋唐时代，重阳节还有帝王向近臣赏茱萸之仪。储光羲在《登戏马台作》一首诗中所云：“天开神武树元勋，九日茱萸飨六军。”写南朝宋武帝刘裕为刘公时，重阳节在彭城宴群臣于项羽戏马台，以茱萸犒赏大军。此事《南齐书》《太平御览》均有记载。此俗唐代依然流行，诗圣杜甫有诗为证。“茱萸赐朝士，难得一枝来”（《九日》之二）。

　　古人称茱萸为“辟邪翁”，给佩茱萸之俗涂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它反映古人殷切盼望消灾避祸、健康长寿的美好愿望。茱萸为药用植物，有山茱萸、吴茱萸、食茱萸三种。山茱萸又名蜀酸枣，为落叶小乔木，产于浙江、安徽、河南、山西、四川，陕南汉中山谷遍布，俗称“米辣子”。山茱萸果肉可以入药，中医称“山萸肉”，性微温，味酸涩，能温补肝肾，固涩精气，是治疗腰膝酸痛，眩晕耳鸣，阳痿、遗精的良药。吴茱萸又名茱萸，和山茱萸一样也是落叶小乔木，产于我国中部、南部、西南部，未成熟的果实可入药，性热、味苦辛，温中止痛，是治胃寒疼痛、腰疼、呕吐等症的良药。至于食茱萸，产于我国东南部，果食红色，其味香冽，亦可入药，既是暖胃的良药，又是调味佳品，是民间日常生活不可缺的日用品。

　　古代重阳节佩茱萸时也饮茱萸酒。饮茱萸酒助于除湿、利五脏，延年益寿。茱萸酒是用茱萸酿制而成。唐代饮茱萸酒已蔚然成风。唐人诗歌多次提及，皎然有“俗人泛萸酒，谁能助茶香”（《九日与陆处士学赏茶》）。唐代诗人周刹用也说：“萸房开圣酒，奈苑被玄功”（《和九月九日登慈恩寺浮图应制》）。宋代亦有茱萸酒，《梦粱录》中说重阳节“以菊花、茱萸浮于酒饮之。”诗人苏易简吟道“不伴茱萸饮，空教蟋蟀藏”（《十日菊》）。今日北京市、陕西丹凤、广西南宁、河南开封等地生产的茱萸酒，或茱萸液，都是保健养生佳品之一。

　　节日是日常生活的亮彩，节俗文化是时代精神的聚焦。重阳节佩茱萸，原始动机是辟邪消厄，祈福延寿。关注健康，应是节日良风美俗，值得研究。